童年在搬竹笋中幸福着

弱笔流年

在陕西南部的群山沃野间，生长着一片片密匝匝的小山竹，他们不需要施肥、浇水，更不需要人来照顾，他们自发地吸允着明净的空气，一年四季绿意盎然。免费为山山卯卯平添一道亮丽的风景。jsjsxiyt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这是农村春种的谚语，也是竹笋蓄势待发的时节。竹笋像是早被人点种在土里似的，一拨一拨竞相拔节。她们努力地生长，当还在地底下的时候，就使出浑身解数往上冲。不管泥土多坚硬，都会顶出几道蓬松的裂缝，有的紧挨竹蔸长出三五根，有的绕在竹蔸附近生出一排排，像一群参差不齐的小孩子缠绕着大人。她们用一层层麻麻的带着些许黑斑点的紧身衣服，把自己娇嫩的身躯裹得严严实实，还喜欢在头尖上飘几片笋叶，像一只只小缨枪插满山间丛林。
记忆中，儿时的村庄是很贫困的，春天里，山里人都靠搬点竹笋来补给生活。连十几岁的小孩子也和大人一起爬坡越岭。晨光微曦中，我们就被大人唤醒，揉一揉惺忪的眼睛，一骨碌爬下床，草草地往肚里塞些吃食，带上蛇皮口袋，迫不及待地向着心中惦念的那片竹林进发，生怕慢一步竹笋就被人搬跑了。一进竹林，我们就来了劲儿，披荆棘，钻刺架，猴子一样穿梭自如。搬竹笋的人个个都是火眼金睛，竹笋长得再隐秘，也只不过是囊中取物。搬竹笋的人大多是贪婪的，但绝不是见了竹笋就通吃。高过头顶快成竹子的没人搬，太矮的笋孙子也没人要。笋孙子要留一夜，留给后来的人。能搬走的竹笋有一尺来高，随着“咯叭”一声脆响，竹笋就到手了。竹笋像唾手可得的希望一样被村里的男女老少一一握在手中。有时候，你在下面搬，上面就会传来同样清脆的响声，你就知道上面已经没情况了，赶忙折转赛口；有时候同伴多了，竹林间“咯叭”声此起彼伏，霎时奏起一首轻快明丽的小曲。笋一截截往出冒，昨天才去过的竹林，改天再去，也会有意外的收获。所以一到搬笋的季节，寂静的山野就沸腾了，满山遍岭肩扛竹笋的人络绎不绝，那快意的笑声在村子上空荡开了花。可是人们哪里知道，每搬断一根竹笋，私欲在一点点满足，竹子却在一棵棵减少，生态就会遭到破坏。搬竹笋，搬来的是希望，搬走的也是希望啊。
竹笋搬回家还得剥，有的是一片一片往下剥，这样太慢，竹笋见风容易变老。农村人自有办法，先削后剥。削竹笋是一门技术活，左手捏着竹笋尖，右手持刀从笋尖破口匀速前进，这个过程力道一定要把持得恰到好处，力大伤及笋皮肉，甚至把鲜嫩的竹笋划为两半；力小削不透笋壳，给剥竹笋的人带来极大不便。好在熟能生巧，削多了自然就掌握了要领，一刀下去，只见刀刃恰好从笋壳和笋肉之间划过，露出一条耀眼的青绿色口子。剥笋的人就特别喜欢，赶紧伸出左手捏住笋尖，右手捉住竹笋的另一端，从笋尖顶部弯断，以左手食指为轴心，快速地转几圈，笋的层层紧身衣就剥离得一干二净了，露出黄绿相间的嫩肉。
磨刀不误砍柴工。这样剥竹笋不仅快速利落，还可以乘竹笋新鲜及时入锅。经常是竹笋剥完，锅灶上的水也早已烧得滚开。煮竹笋要烈火，乡下人有的是干柴。几炉烈火过后，满间屋子清香弥散，锅内陆续咚咚地响起小闷炮一样的声音，竹笋煮好了。揭开锅，一股热气伴着浓浓的笋香升腾而起，满锅的竹笋变得金黄亮色，好想捉一根先尝为快。
竹笋好吃，热炒冷拌干炖蒸卤都是美味。这样天然的野菜，温棚里生不出来，就成了城里人的最爱，山里人不稀奇。城里人缺菜，山里人缺钱。我们把三五根竹笋和在一起，绑成整齐的小把儿背进城卖钱。家家户户几乎每天都在搬竹笋、卖竹笋。一把竹笋三角钱，一天早晨卖个百儿八十把，几十块钱到手了。手里攥着钱，甭提有多高兴。我至今都记得第一次进城卖竹笋，那一次我搬了几十把笋子，兴致勃勃地背进城。开始咋也无人问津，后来一位长辈给我指点：你要说呀！于是我就学着说笋子颜色金黄啦，皮肉鲜嫩啦！果然有人感兴趣，看得人一多我的生意就潮水般涌来。不一会儿，一大篮子沉重的竹笋全都变成轻飘飘的零钱，感觉爽快极了。大人用竹笋换钱补充油盐酱醋，小孩子用竹笋换钱添置学习用品和课外书籍。竹笋真好！
我的童年在搬竹笋中幸福着，也辛酸着。那是上初二的时候，我们家倾尽所有新建了土坯房。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又逢爷爷去世。家中盐干米尽，青黄不接，只有靠大人搬点竹笋度日子。有天早晨，我们在火炉上吊起一口耳锅煮面条。面条刚熟，我就用锅铲伸进去捞，没想到一锅面条连汤带水扑通在火炉里，顿时白烟四起，我们的头上，眉毛尖上都落满了灰烟，成了白眉老道。要不是闪的快，差点犯汤火关。母亲正等着吃完面条上山搬竹笋呢，见我把家里唯一的粮食糟蹋了，没好气地指着我说：“你那个娃子眼睛长到后颈窝去了，我看你今早吃啥！”看着那些洁白细软的面条都在炉灰中变成“糊涂面”。我心里后悔不跌，这锅面条可得好几把竹笋才换得来呢，我们今早吃什么呢？后来母亲从水桶里捞了些漂水的竹笋，用豆腐乳凉拌着当饭吃，虽然也是脆嫩爽口，毕竟不是主粮，吃得再多，肚里也不瓷实。那一天我又和母亲一起进山搬竹笋，婶好像知道我心里不快，还说什么人就要像竹笋一样，不管出生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要努力长出自己的姿态，都要拥有自己独特的味道……我拼命地搬竹笋，只想着多换点细粮存在家里，好早日结束这断顿的尴尬。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党的政策把山里人搬进城来，人们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少有人把搬竹笋当做正经八板的事情来做了。但搬竹笋的那段岁月却镌刻在我的心里，他们和竹笋一起自然地，带着自己的憧憬，顺顺溜溜地生长。

布莱恩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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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儿马甲

情真意切，文字优美，感人肺腑，

勇儿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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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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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掉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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