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安妮（２）

找窍门为上

记者在资本市场上是不是做得越久、获得成功越大，就越容易产生这种自我膨胀？
安妮：这是一般人的常性，大概90%的人都会这样。成功后外界对你比较推崇，事实上也积累了不少财富和网络关系，这个时候你就会觉得比较顺利。往往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看你的底蕴和修为了。我们老是说，知识、品格和资产这两根阳线要同时往上走，如果只有一根阳线上去了，其他指标上不来，就会像股票一样缺乏支撑，会跌下来的。


记者中国股市10年来的大浪淘沙，淘汰率确实是非常高的。
安妮：没错，最初冲进这个市场的前10家证券公司的老总，今天硕果仅存的也就只有一两个人了。这10年来企业界的淘汰率也很高，但在企业界最终出局往往是因为你做得不好、产品销不出去，在证券市场上则是因为你做得非常出色、最后一不留神变成了狂人而被淘汰出局。这两个市场上的思路是不一样的，在实业领域必须要争第一流，才能保持不败，但在资本市场好像不能争第一流。我们或许可以改治黄河、淮河，把它的水变清，但是哪个人敢说我要治理太平洋？北京的昆明湖你或许可以把它翻个个儿，但又有谁能够说我要把天空如何如何折腾一下啊？


记者这种说法和心态本身就已经很“谦虚”了。
安妮：这其实也和资本市场的性质有关，因为在这里流动的能量比在任何一个实业领域都要大得多。资本市场本身已经越来越市场化，参与其间的人和资金也越来越多，因此，不可人为控制的因素也就变得越来越大。不幸的是，许多进入这个游戏圈的大玩家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往往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在其他领域的常识照搬过来。一个强势人物做银行行长可以做得很出色，但在资本市场上如果也拿出这种叱咤风云的作派来，很可能就要失败。在资本市场上一定要认识到你是弱者，而这对很多英雄好汉是很难的。证券公司的老总这些人，手里大都掌握着几十亿的资金，一上来就老想着要战胜别人，最后的效果恐怕就不会太好，尽管他去做其他领域很可能会非常成功。在资本市场上我们可能是第一个提出做弱者的，我们要做流水而不是石头，要做嘴巴里的舌头而不做牙齿。我觉得“弱弱流水任自然”，只要谦卑处下就必定能够走得更久远一些。


记者：以前的安妮拼命努力想要把握自己的命运，今天的安妮却在竭力鼓吹当弱者，前后不过10年，反差为什么会这么大？
安妮：这两个信条之间其实并不矛盾。把握自己的命运并不是要逞强，恰恰相反，能够享有很好命运的往往是顺大势而为的人。在资本市场上，如果你能够借助国家政策和经济结构调整的大势去做，就会比较顺利。但逻辑上的前提是要承认你很弱小，只能借这个比较大的力才能有所作为。这看起来好像是很被动和弱小地掌握自己的命运，实际上常常能够得到最好的效果。兵法上的最高境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股市上的最高境界也是打战略仗、不打战术仗，要争取做到不用对抗、不用竞赛、不用你压他一头而能够获全胜，其实在商界要找到这样的例子也不多，但要能真正做到肯定是高手。我们在资本市场则必须要做到这一点。


记者：这些理念都是非常动听的，实际上能够做到吗？更关键的是，这样做能够真正赚到钱吗？
安妮：我们的理念听起来确实显得没有什么出息：第一，我们是弱者，不要老是想着能够胜过谁，对市场我们永远是甘拜下风的；第二，我们打的仗不是对抗赛，而是出于战略上的考虑，最终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样也是可以赚到钱的，你说我赚的是什么钱？我赚的只是某种远见、心态和战略的钱。而如果要像吕梁那样做庄，赚的实际上是散户的钱。


记者：你好像刻意在把自己和目前声名狼藉的庄家划清界限？
安妮：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路人！不过，现在我们都说庄家横行，这其实只是表面现象。你要看引起这个结果的原因，原因不在于庄家、炒作和市盈率高低，而在于这个机制怎么样。现在一些上市公司实行(国家股)一票否决，让其他股东很气愤和无奈，比如这次的五粮液，它不参加配股，还要叫股民花25块钱配股。投资者根本无法通过监管来制约你，甚至看到的财务报告也是滞后的，没有办法来查你。在这种情况下，投资者就根本不是上市公司的主人了，而是它的钱夹子，它想要你拿多少钱你就得乖乖地拿出多少钱来。


记者：在这种情况下，一般的投资者已经是弱得不能再弱了，还要怎么来当弱者呢？你们现在已经有了比较强大的资金实力，当然可以谈论“弱弱流水任自然”了。
安妮：初入市的人就更要看到自己是非常弱小的，不可能战胜市场。这个市场刚开始建立、规模还很小的时候，我也还没有这种心态，但后来慢慢发现，虽然我也在不断变得强大起来，但市场强大的速度更快。我们刚开户的时候只有1万多人，现在已经是5000多万人，市值5万亿到6万亿，占GDP的50%-60%。在这种规模前，任何投资者都是很微小的，不要误以为自己可以主宰市场、人家的股票可以任由你来操纵。因为有了这种心态后，你就会有很多冲动，比如老想要跑赢大市，去年股市涨了60%，而自己的投资则要涨100%，要做到这一点，唯一的办法就是坐庄或跟庄了，这时你就会对研究宏观基本面和企业本身没有什么兴趣了，这种想法本身就已经包含了很大的风险。有些人也知道很多信息，但最终却都做得一塌糊涂，因为这在很大程度上考验的是你的心理素质，当你老想要跑赢大市、比别人赚得更多时，首先在心理上就已经输掉了。


记者：索罗斯旗下的一位基金经理在1997年香港的官、鳄大战中说，任何人都不可能对抗大市，不能违背市场。你的看法和他的言论似乎异曲同工。那么，在你看来，“市场”这两个字究竟应该作何理解？
安妮：市场就是很多钱、很多利益集团和很多人的力量的组合，是一种合力，不是某个分散的力量。这种力量往往带有自然性，不可驯化、不可操纵。而且市场规模越大，这种力量也就越大。我们中国的股票市场在开始的前5年，市场化程度并不够，坐坐庄也是能够获得成功的，但如果你拿这种成功的事例来指挥今后的投资活动就不会灵验了。我们为什么要在现在来着重总结这一点呢？因为从去年开始这个市场已经越来越市场化了，那么你的思维也就必须越来越往这个方向上靠。1997到1998年我就开始提出“弱弱流水任自然”，当时很多人不理解，问你为什么把自己当作一个弱者？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现在管理层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要想跑在市场前面，你就要非常敏锐地意识到它的变化。就像一个人已经从少年发育成了青年，你就不能再用儿童的思维去对待他，而是必须要把他当作一个成人来看待了。


记者能否透露一下，安妮投资管理公司目前管理的资产规模有多大吗？
安妮：具体的数据我们不愿往外谈，大体上说相当于一只小型基金吧。
(采访撰文：本报记者王彦海、綦久竑　摄影：本报记者王彦海)finance.sina.com.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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