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从没想过这辈子同金融圈会有什么交集的工程男,阴差阳错进了银行,又机缘凑巧进了交易部门。没成想,这却仿佛是打开了人生另一扇更宽广的大门。前中国银行外汇交易员王者星并非金融相关领域科班出身,却在摸索和钻研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交易理念和方法,且在实战中得到验证,这为他带来了事业的转折,以前的客户变成投资人以及合伙创始人,曾经的交易员如今成为一名基金管理人。
王者星于2015年离开银行,在合伙成立的基金公司里作为主要决策者,沿用自己一贯的交易方式,连续两年收益率超过40%。他表示,现在管理的资金池不大,但使用自己的交易方式感受很自如。目前却也深陷纠结中,一方面想要大力募资,希望有更大的空间来实践自己的理念,另一方面又满足于当前舒适自在的生活状态,不愿将来的生活被卷入更大的漩涡。
被催化的成长
如今的王者星向记者回忆起过去经历时,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学专业是工程,毕业后第一份工作是电力科学研究院的工程师,随后赴香港深造,方向仍然是工程学,至此,他大脑里关于未来的图景同金融圈毫不沾边。但是2009年深造归来,一个意料外的机会让他进了中国银行工作,随后又碰巧赶上银行内招而进了交易部门。
2011年到2013年,王者星在中国银行苏州分行负责外汇、金属和商品的市场推广工作。彼时,中国的这块市场尚不成熟,而中国银行脱胎于中国人民银行的外汇司,是全国外汇交易做得最大的金融机构,也是全国首个向市场推出商品远期交易的机构。
在这种背景下,王者星参与的一些项目几乎可以写进中国的金融史册,比如他做了全国第一单的铝锡箔钯的交易,联合中银期货和中银保险开发了针对融资铜的套利产品,将境内外的保证金压缩了一半。他当时的工作,不仅需要同客户接洽,还需要去各支行做培训工作,在媒体上发表评论文章。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中银苏州分行期间,王者星每个交易日的中午都会给苏州电视台财经频道录制10分钟外汇评论,这不间断地持续了三年。期间,中银集团青年岗位能手、优秀分析报告等各种奖项纷至沓来。
如今再回想那几年的工作状态,王者星感叹道,感觉像是一个本来正常成长的孩子,被各种力量拉动着,加速了这个成长的过程。
在中国特有的市场背景下,银行的交易员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群体,同其他一般机构,包括四大国有行以外的银行交易员有着本质区别,其不注重专于某个领域,但是所有的领域都必须接触,必须要全面地学习了解。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这是绝佳的练兵场。
在王者星的讲述中,不时提到“当时很幸运”的表述,事实上,仔细想开来,无一处“幸运”不是必然。他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有一种钻研到底的执念,而误打误撞进入金融圈,就像是激活了内心深处未曾发现的活跃点。他说,由于不是金融经济科班出身,经济理论不是他的强项,但在交易中又主要是倾向于技术分析,他当时将市面上存在的所有理论几乎全部都通读吃透了。
当时有段时间,交易员之间流传着一种名叫“一目均衡”法的技术理论,市面上却怎么都无法找到相关的介绍,王者星为此寻根究底,最后才打听到这是路透和彭博的技术员交流时偶然提到的一种来自日本的理论。这在当时就埋下了其后来职业选择的伏笔,在后来伦敦和日本东京的两个机会来到跟前时,他倾向于后者。
2013年底~2015年期间,王者星任中国银行东京分行司库。同以前在苏州分行的工作相比,在东京分行,他成为一个更纯粹的交易员,掌握着中国银行所有的日元头寸,每天被动起仓。其前任的做法是,根据仓位变化在确定的位置上平仓交易。王者星没有沿袭这一做法,他加入了自己主观的逻辑,并不因为亏或赚而减仓加仓。具体操作上,这种思路正是他此前三年“加速成长”过程中所积累的想法。这种做法难度很大,非常考验一个交易员,但是他结果却比他预想的要好,这让他很意外。苏州形成的交易理念,在东京得到了一个极好的机会去实践和验证。王者星再一次觉得自己幸运。
卖得好才是师傅
王者星的交易理念和方式并不神秘,简单概括起来,就是专注于成熟有效的市场,坚持自己的逻辑,不在乎最初的观点对错。在具体的交易中表现为,不去纠结开仓的对错,不轻易回撤止损,扛到合适的点位,等到自己的逻辑反转时再出手。
他表示,过去一直使用的正是这种交易方式,感受不错。
王者星向记者展示了他的交易记录,其显示,今年以来账户盈利已经超过1倍。其交易频率非常低,绝大部分的交易为挂单委托交易,在所有的交易中,亏损的交易远远少于盈利的交易,且盈利金额远大于亏损金额。比如去年的十几笔交易中,亏损记录只有1笔,“从这些记录里可以看出来,我扛过去的交易非常多。”
他的这种交易风格也得到其客户的认可。苏州工作期间王者星结识一位客户,他后来才知道,该客户当时所有的操作都是按照他一人的建议来执行的。2014年,这位客户将几千万的头寸全部交给王者星,他一直只使用了其中的一半,每年都会实现超过40%的年化收益率。
后来,这位客户主动成为王者星的投资人和合伙创始人,共同成立了赢湃基金,获得私募牌照,王者星没有出资,但是享有部分股份,仍然主导着整个产品的决策。今年到目前为止,仍然保持着前两年差不多比例的盈利水平。
王者星对于自己的交易方式和结果感觉良好。从心理上而言,他认为,这一方面取决于对自己的信心,另一方面是对有效市场的信心。在具体阐释他的交易策略时,王者星说,对于一个资深交易员来说,观点本身的影响其实不大,虽然也会去看各种人的观点,但是重点不在结论而在逻辑。一个新手可能会参考各种技术指标,但是对于一个资深的交易者,一条K线就是一条朴素的K线。
开仓后,如果市场走势同自己的预判违背,很多人会纠结于自己一开始的观点是不是错了,并且回过头去修正,如此反复。自我怀疑,这不仅对自己信心的影响非常大,同时导致交易习惯和方法反反复复地在变动,而这个变动的过程不一定是在优化。多数交易者都是没有迈过这个坎,没有形成一套自己的交易方式。正确的做法是,不去想当初的判断是对是错,而是坚守一个合适点位出手。“在交易中,买得好的是徒弟,卖得好的才是师傅。”
王者星主要专注于国际外汇和商品市场,他认为,相对于股票市场,国际外汇和商品市场更适合于其理论,因为世界主要国家的外汇市场已经相当成熟和有效,成交量不仅巨大,而且是像冰山一样,无法估算真正的体量,这就使得一般的具体因素不会轻易带来巨大的波动,像索罗斯等国际资本大鳄也只能是去判断它的走势,而无法去影响它。王者星认为,中国的散户由于不掌握优势信息资源,其实更适合于这种有效市场,可以更多地采用技术分析方法。一些简单具体的因素就能带来巨震的市场对他们来说亏本的概率太高,风险太大。
基金管理人的纠结
王者星很坦然地表达了他目前的处境和纠结,这种心态可能也代表了当下金融市场上一批处在同样位置上的人。
如果当年在银行所经历的就是一个普通交易员正常的工作状态,那么所收获的也就是一个普通金融从业者正常的稳定的生活,未为不可,但机遇撞上他的性格后,就决定了将来的路径不是如此;后来离开银行,成为基金管理人,但是资金盘不大,以自己的能力驾驭起来游刃有余,他说现在每天上午看看盘,中午写一个小时的毛笔字,下午处理一些公司事务。经济上的回报完全可以满足自己,也很享受这种心理状态。
最近几年,一些金融圈的大佬被卷入的风波引发了市场热议。对此,王者星也有所感悟,这些人很多能力上很强,也很勤奋,逐渐在市场上摸索出自己的模式,做得越来越好,于是越来越多的资金主动找过去,复杂的人际关系让他们甚至无法拒绝,资金盘子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以至于后来失去了最初的清醒和理性。
这当然不是王者星想要的结局,不过他也向记者坦承,目前的空间似乎并不足以让他试验自己佐证自己的想法理念,希望有更大空间来实践。但是他又不想失去现在这种舒适自在的生活方式和心理状态,一旦盘子做大,可以想见,将来日日夜夜心思无时无刻不在其上,生活将被裹挟进一个巨大的漩涡,那将完全是另一种状态,这种状态对他有多大吸引力,很难说。
这两年创办公司的过程,让王者星对自己的性格有了一种清醒和深刻的认识,他总结道,他是“能谋不善断”,喜欢在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先做计划,每一步提前的计划都挺好,但是在具体决断时似乎并不那么顺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天生的交易者,长于做交易,喜欢做交易,相反,对管理公司、处理人事并不在行也没有多大兴趣。
可能正是这种性格,让王者星成为了一名出色的交易者,同时也让他保持着难得的平和心态。他说虽然自己已经由一个交易员进阶为一名基金管理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此后只可能以合伙关系而不接受雇佣关系同其他人共事。说到底,他所需要和期待的,仍然只是一个更大的空间来实践他所感觉良好的交易理念和方式,并将其推而广之。
尽管很满足于自己当下的状态,但是已经做到如此,王者星也希望能为行业留下点什么,他热衷于培训,乐于同别人分享自己的交易体会,日前他与人合写了一本书《波浪理论》,近日将出版。他还计划创办一个沙龙会议,面对投资者和交易者进行交流分享。这些工作在朋友们看来是在“下闲棋”,他却乐在其中。然而对于未来怎样,他并不确定,尤其是近期在一些交流后,各类同行主动找来希求合作,仿佛又一扇大门在徐徐打开,大门外的天地让人期待,又不免焦虑。